“如果你早上起来发现有2000封未读邮件，但你只能回复其中的 300 封。你会怎样进行选择？”

“假设你有一台可以印一辈子 100 元美钞的机器，今天的你愿意用什么代价去换这台机器？”

“如果你是空难中的幸存者你会怎么做？”

以上三道奇葩问题，分别是云端文件服务商 Dropbox、纽约咨询公司 Aksia、民宿租赁平台Airbnb招聘时的面试题。每逢招聘季，求职者不仅要经历无数轮简历修改，无数回尴尬的薪资谈判，无数次心惊的背景调查，还常常遭遇狗血的面试。找个工作真的太难了。

但在美国，有一家名为Greyston的面包烘焙店，招人不用面试、不要简历、不做竞调，只要去店里报个名登个记，人人都能入职。这是一家怎么样的公司？ 

公开雇佣模式是什么？

站在扬克斯（Yonkers）火车站外，布朗尼巧克力的香味，从Greyston面包店远远飘来。这家店每天生产逾3.5万磅布朗尼蛋糕送往全美各地。而走进店内一看，那香味制造者是黑人、孤儿、乞丐、文盲、残疾人、乃至囚犯……

“我们不雇用员工做烘焙，我们烘焙是为了雇用员工。”

这是Greyston面包店自诞生以来的宗旨。1982年，来自布鲁克林的犹太裔禅宗大师Bernie Glassman于纽约市最贫穷、失业率最高的城市扬克斯市创立Greyston。本着禅宗平等互助的原则，Bernie Glassman雇佣了当地大量重罪犯、瘾君子、无家可归者，给边缘人士提供就业，缓解当地的贫困状况。

Bernie Glassman

之后，Greyston的公开雇佣模式（Open Hiring Model, OHM）延续至今。 

据Greyston现任CEO Mike Brady介绍，“Greyston谁都招”。

Mike Brady

Greyston招聘无需应聘者提供简历、信用积分、推荐信等基本信息，没有任何关于性别、种族、性倾向、新移民身份、学历经验、经济处境、及以往犯罪纪录的背景调查，甚至，不设面试。应聘者只需前往Greyson厂房接待处留下姓名及联系方式，等待电话即可。Greyson每次招聘按照名单顺序电话，先到者先得。 

公开雇佣，工厂工作——不难想到，来应聘的人，多为囚犯、文盲、残疾人、无家可归者等很难找到工作的社会边缘人士。 

如何保证这些人能完成基本的工作？ 

Greyston的答案是，“我们不仅招聘人，还改造人。” 

为配合开放雇佣政策，Greyston为员工提供带薪职业培训。新员工会在老员工的带领下，进行为期6~8月的面包制作工序、食品安全知识等技能培训，只有完成全部培训的员工才能转正入岗。通常，只有40%的学徒能完成全部课程。 

同时，Greyston还为雇员及其家人提供大量福利，包括托儿服务、可负担居所、 医疗、技术培训、个人辅导、转职支援及本地有机农庄市场代用券等，甚至还有免信用背书的2500美元银行贷款额度。

除此之外，Greyston亦会为员工提供衍生技能训练。每周一或周五，Greyston开设非烘培面包类课程——比如保安职务、建筑安全、销售技巧培训等等——供员工选择。完成学业者能获得设计精美的证书。这证书不仅是日后升职跳槽的通行证，更是成绩与荣耀的象征。Mike Brady说，“颁发证书可能是雇员们一生中唯一一次庆祝自身成就的时刻，能极大地增强雇员自信心”。

不仅如此，Greyston还为员工提供心理培训。一位名为Jennifer Jorge的员工，14岁辍学，坐过牢，嫁了个家暴的丈夫。学徒培训期间，她因丈夫暴力影响情绪不稳定，多次迟到早退，但Greyston不但未放弃她，还给她放假、帮她寻找心理治疗师，最终助Jennifer Jorge渡过难关。

“我们要确保他们工作取得成功”，Mike总结这一套人事制度时说道，“我们不担心人们的过去，而更相信他们的潜力；不担心员工有问题，而更愿意帮助他们解决问题。”

为什么Greyston要选择公开雇佣模式？

“为什么要雇佣社会边缘人士呢，不怕他们再次犯罪吗？” 一次公开讲座上，一名记者对Greyston雇人模式发出质疑，拷问Mike。

“这是误区”，Mike笑道，“没有研究能证明犯罪背景和工作能力有联系”。

随后，他娓娓解释，“企业不愿雇佣边缘人士的原因很多，担心工人再犯罪，担心工人缺乏工作技能，担心工人懈怠工作，担心流失客户”，但实际上，据美国知名研究机构查尔斯·科赫研究所和人力资源管理协会数据，四分之三的客户并不介意合作企业的工人背景；曾有马里兰州和佛罗里达州的卫生系统雇佣过1000多位犯罪背景人士，只有一人在工作中出过问题；不仅如此，有犯罪背景的员工常在工作中表现更积极——一项针对美国军队的研究发现，有蹲监记录的士兵比一般士兵晋升更快、能获得更高军衔。 

当然，对于企业来讲，最重要的还是盈利。

Mike表示，Greyston的公开雇佣模式能节省一大笔人事费。开放式招聘不需要企业花费任何时间、金钱成本去面试筛选人——要知道，在美国，大中型企业一轮完整招聘需花费大约1400美元。 

其次，公开雇佣能获得员工信任， 从而降低人员流动成本。在Mike看来，当下的人力招聘“有种虚假的安全感”，“背调显然没有长达半年的培训更能让你了解一个人”。

况且，有犯罪记录的人深知找工艰难，都不愿轻易跳槽，所以公司“流失率比普通员工低13%（美国西北大学数据）”。Mike说，“替换一个时薪11美元的工人需要3520美元”，而现在，这笔钱都省了下来。

最后，公开雇佣模式还能营造企业的社会责任感，从而获得更多客户、捐助者和合作伙伴。

作为世界上囚犯最多的国家，有近230万美国人被关在牢房里，大约每三位成年人中就有一位有犯罪记录。监狱政策倡议组织的一项研究发现，因雇主对囚犯记录的回避，50%有过犯罪背景的人在出狱后长达一年没工作。“因公开招聘帮助解决囚犯失业问题、改良社会，越来越多的客户因此找上门来。”

自2009年以来，Greyston一直在盈利，与美国食品超级市场Whole Foods和达美航空保持紧密业务合作的同时，还是美国知名冰淇淋品牌Ben and Jerry's独家巧克力布朗尼的提供者。自2000年至今，Greyston已经向员工支付5000多万美元的工资，每年为当地社区创造约1150万美元的经济价值。2019年，有196人在Greyston的帮助下获得了全职工作。

Greyston的野心还不止于此。

2018年，该公司设立“开放招聘中心”，以推广公开招聘模式。罗切斯特的清洁公司CleanCraft是首批与Greyston合作的公司之一，迄今为止，该公司大约有10%的员工有犯罪记录。受Greyston的启发，总部位于英国的化妆品公司The Body Shop宣布，将利用公开招聘模式在其零售店招聘400名工人；在荷兰阿姆斯特丹，有13家不同的公司正在公开招聘。

“希望将公开雇佣模式加入所有HR的词库中，在未来五年掀起招人改革运动”，Mike说，“如果运动成功，或有数百万边缘人群将会得到工作。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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