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再也没见到可爱的老师和同学了。”
“我们好像是生长在两个城市所遗忘的角落里一样。”
“叔叔阿姨,你能帮助我么?”
这份《跨境生致香港教育局的一封信》中,这位名为August的初一学生,学在香港,家在深圳,却因深港近一年半的闭关,日日囿于家中网课,连累父母辞工陪读,花费巨额资金补课,成绩反而直线下滑。
跨境学童,是指在香港出生、拥有香港永居,在香港上学、平日却住在内地的学生。中国现有约三万跨境儿童,其中约九成居住在深圳,包括在非港父母都是内地户口的“双非”儿童、父母一方是香港居民的“单非”儿童,以及父母双方都是香港居民但居住在深圳的“港宝”。
每日清晨,天蒙蒙亮,他们背着书包、穿着制服,胸前挂着装有通关证件的透明文件袋,从深圳的各个角落涌向口岸,排队过关,奔赴对岸;放学后,他们再由香港返深,周而复始。
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,长达一年半的封关,“跨境学童”的日常被全然打乱,眼看新学年马上开始,一批焦虑、纠结、走投无路的父母及学生向港府写下了这封信。
信末,August代表这三万跨境儿童向香港教育局提出请求,“将我们当做通关优先考虑群体。”
港府对此做出什么回应呢?
01
长达四小时的跨境上学路
很长一段时间,深圳过关口岸会在每早6点半至8点突然沸腾起来:孩子们从全市各处赶来,涌往罗湖、福田、深圳湾等口岸;他们身着不同颜色但齐整的校服,背着印有不同校名的书包,胸前挂着装有过关证明的透明文件袋,一一排队过关。
住得近、年龄稍大的孩子,早晨六点被叫醒,吃早饭,一个人步行前往口岸,再坐港铁去往香港中心区,到站后步行,八点赶到学校。
住得远的、年纪小一点的孩子,五点起床,打车、坐地铁或者由家人开车送往口岸,再跟着香港保姆公司的阿姨赴校。保姆公司负责香港界内校车接送服务,产业链完整成熟,每月收费一千多港币。
再夸张些的,妈妈直接陪同过关,把孩子送到香港后再独自回来;
还有妈妈们留在学校做义工,或在学校附近逛街打发时间,一直等到孩子放学后,一起返深。
中午11点至13点和下午16点至18点,香港初小上午班和下午班放学,每日在各大口岸再次上演。
2016年左右,经深圳边检的协调,深圳八大口岸针对跨境儿童开辟专用过关通道,其他旅客不得入内,过关时间缩小到十秒。
即便如此,一来一往算下来,跨境学童每日仍需花费约四小时在路上。
02
为什么选择到港读书?
香港大多私立学校明确表示不接受跨境学童;香港最优质小学教育资源的聚集地——九龙和港岛片区不对跨境学童开放;哪怕孩子上了九龙、港岛的学校,因学校离深圳太远,每天来往就需花费五六个小时,上课如此劳心也不现实。
于是跨境儿童多集中在元朗、天水围、上水、屯门西一带。
无法占有香港最优教育资源,可父母仍觉得,香港公立中小学学费全免、教育质量过硬,仍是相对最佳选择。
一方面,是根源于深圳教育资源的紧缺。
深圳学校基本分为三类,公立学校,国际学校和港人子弟学校。
深圳公立学校学位常年紧张。1979年深圳常住人口31.41万,2019年为1343.88万,40年间疯涨了42倍,学位数量却并未同比上涨。2019年,深圳9区发布了学位预警,义务教育学位缺口超7万;2020年5月,宝安区78所小学计划招生22950人,结果网上报名人数达到40197人——这意味着有近一半的学生无法进入公立学校。
国际学校及港人子弟学校数量倒是不少,但奈何学费高昂,大批家庭望而却步。据报道,入学费用、寄宿费、餐饮费再加上学费,深圳国际学校一年学费二十万起步,六年小学读下来,一套房的首付没了。
深圳国际学校学费截图
再者,香港公立学校的教学质量过硬,私立学校更有独特优势。
博客天下报道,曾有家长从师资、校舍、上课风格、食品安全、幸福指数、压力指数、升学前景等30多个方面对香港和深圳的学校进行打分,最终选择香港,是因为通识教育,英文教学和高考选择。
香港中小学每周会设置3-4节通识课,通常在户外教学,如去消防局学习逃生、去公园辨识指引牌等等。在讲解爱护牙齿相关课程时,小朋友们会在老师家长的带队下,一起去香港知名牙科诊所,听护士讲解牙科知识,观看动画片或制作牙科模具,了解口腔,或是进行角色扮演游戏,“患者”躺在椅子上由“牙医”诊治,在玩乐中学习。
在香港上学的孩子,从小便是全英文的教学环境。有妈妈在接受采访时分享道,她在香港上学的两个儿子,小学三年级在家里讲悄悄话时,便是全英文交流。
高考压力也是许多家长考虑香港的因素。广东省的高考在全国省市高考难度排名中一直居高不下;而对岸的香港,每年大约八万人参加香港高考,全港升学指标有1万多个,升学率达到1比7,比内地统招渠道升学率高出5-6倍。
除了香港的学校,港籍学子还可通过“华侨生联考”“免试招生计划”等优惠政策进入211,985等名校,回内地也可更轻易读名校。
至于申请国外院校,香港与西方接轨的体制,英文教学的环境,也更具竞争力。
03
香港教育局:暂无通关安排
“原以为停学一年,即将迎来曙光,没想到香港依然‘开关无望’,难道孩子要两年不去学校上学?”
这个暑假,对于众多深港跨境学生来说,充满纠结和无奈。
此前受深港两地防疫政策影响,许多跨境生已上了一年半之久的网课。担心孩子上课不专心,父母变身专业陪读,全天看着孩子上课,可“即使天天看着,我稍微走开一下,孩子就玩游戏去了。”
一大批父母开始考虑让孩子回到深圳读书。
公立学校学位紧张,申请时间有限;跨境儿童从小授课为英文,交流为粤语,中文读写能力欠佳,不适应公立学校的课堂环境。
国际学校和港人子弟学校成为主要回流方向,家长却需面对一年20至40万的高昂学费。
而更多普通家庭的孩子,公立学校进不去,国际学校上不起,疫情之下,只能利用媒体、政府问询等手段寻求通关帮助。
今年6月23日,有议员在立法会上质问跨境儿童上学问题, 香港教育局局长杨润雄回复称,疫情下,学校将组织实时网课、邮寄学习材料等方式,支援跨境学生在家继续学习;也将在深圳罗湖、福田及南山区开办「心理社交支援课程」及「学习支援课程」,供居于深圳的中小学跨境学生参加,透过小组面授形式,提供支援。
但很快媒体爆出,因为海关等问题,学生试都考完了还没收到学习材料;也有家长表示,由于深圳防疫升级,不允许人员大量聚集,深圳线下课也泡了汤。
困境之下,一群忧心忡忡的父母,无奈向香港教育局提交了那份《跨境生致香港教育局的一封信》。
8月7日,教育局局长杨润雄出席港台节目再谈跨境学童新学年上课安排,他称港府曾与深圳当局沟通,新冠肺炎病毒疫情下通关仍有限制,现看不到新学年有安排可让跨境生来港。
简单来说,通关仍旧遥遥无期,跨境生仍需暂时维持在家学习。
或许家长们永远都不会想到,曾经匆匆忙忙跨越两地求学的繁忙与奔波,现在却成了他们最大的期盼与奢求。